抗战以前,云贵高原非常落后。有多落后?看看交通状况就知道了。 其他省份都有公路,云南和贵州也有,但是非常少,两个省加起来不到三十条,一多半还是煤渣路,而不是柏油路。 其他省份的公路都是政府拨钱修的,云南和贵州修路不拨钱,想拨也拨不起。中央政府号召修路,云贵的官员就把这个差事派给老百姓,不发工钱,也不管饭,连修路的工具都得自己想办法置办。 其他省份都有汽车,特别是大城市,商业繁荣,经济活跃,发展比较快,街上跑的汽车一年比一年多。截至1932年,上海有三千辆汽车,南京有一千辆汽车,杭州有三百辆汽车,北京光出租车就有五百辆,河南虽穷,机关用车也配了几十辆,另有一百多辆长途汽车用来载客。云贵两地有没有汽车呢?有,加起来不到一百辆,其中只有三辆是私家车。事实上贵州第一辆汽车还是省主席周西成从香港买的,当时贵州没有公路,买了汽车却开不进去,周西成只好把车拆散,人挑马驮运回家。 当然,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叶,云贵有了公路,公路上也有了长途汽车,可是普通百姓宁可步行也不坐车,因为坐不起。共产党员薛绍铭在1935年游览贵州,从六寨搭车到独山,短短八十公里,票价四块大洋,而在当地,掏光钱包能凑得出四块大洋的人家,一百户里面也没有一户。 薛绍铭还曾经到云南曲靖师宗县进行调查,那是一个煤矿大县,县政府只有三间破房,贵宾室里的棉被有六年没有拆洗,他想出去租一条被子盖,整个县城只有教育局长家里有棉被,其他人家只能盖稻草,怕冷就烧煤,因为大多数居民买得起煤,却买不起二斤棉花。 但奇怪的是,云贵高原如此穷困,土地价格却贵得离谱。 我说云贵地价离谱,不是说比现在贵,而是说比当时其他发达省份要贵。南京国民政府主计处统计局在抗战前对全国地价做过一次普查,旱田价格以贵州省为最高,水田价格以云南省为最高。这种现象非常可疑,就好像现在某些城市平均收入很低,但是房价却能高高在上一样。 我曾经怀疑南京国民政府的调查结果可能有误,后来多读民国文献,感觉云贵地价确实有可能这么高。 首先地价跟收益有关,一块地能带来的产出越大,它的价值也就越大。当时云贵的土地主要用来种鸦片(鸦片是云贵高原的生命线,以贵州为例,每年税收八千万大洋,其中鸦片税占了一大半),种鸦片的利润远远超过种粮食,所以云贵的地价有理由超过那些种粮食的省份。有朋友会说:既然种鸦片那么划算,为啥云贵老百姓还那么穷呢?这是因为军阀的搜刮很厉害,大头都让官府拿走了。 其次地价跟需求有关,买地的人越多,地价也就越高。云贵高原的老百姓虽穷,军阀、官员、矿主、土司和土匪头子却很富,由于风气闭塞,这些阔人不像江浙一带的实业家开工厂挣大钱,他们尚未开化的榆木脑袋里只有一条最传统的投资渠道:买田地,当地主。所以云贵的土地大多集中到少数人手中,这些人多半是军政两界的重要角色,无论当地经济多不景气,他们也不愿降价出让,因为他们既没有别的投资理念,也不差钱。他们不怕打仗,万一打了败仗,他们会逃走,而他们的家眷和他们的产业仍然会被下一任军阀保护起来,这是当时约定俗成的规矩。 南京国民政府的统计结果是这样的:截至1935年,云南的水田平均按一百二十六块大洋一亩成交,贵州的旱田平均按五十六块大洋一亩成交。这样的地价在今天看起来当然很便宜,可是绝大多数农民都买不起。甭说农民,教师也买不起。贵阳高中教师理论上每月可以挣到二十块大洋的薪水,但是全省教育经费不到江苏的百分之一,实发薪水只有“六折的二成”,先打六折,再打二折,一个高中教师每月只能挣到两三块大洋,连吃饭都不够,遑论攒钱买地。军阀们可就阔得多了,当年周西成买福特轿车,车价一万两千块大洋,一辆车就能换几百亩地,地价再贵也买得起。换句话说,正是因为军阀们买得起,所以地价才那么高。 管理学上有个“短板定律”,好比一只用很多块木板拼起来的木桶,其中最短的那块板决定了木桶里的水位。我想民国时期的云贵高原可能有个“长板定律”,最富的那一小撮人把地价高高撑了起来,就好像最长的那块木板顶起了桶盖。 (红黑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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